没过两天,就有人憋不住了。那位最早想拉姑娘手腕的刘大人,扭扭捏捏地找到正在查看城墙进度的敖瀛。
“敖…敖老板…”他搓着手,眼神飘忽,“在下…在下忽感身体有些不适,想必是水土还未服透…想告假几日,去邻近的黑石堡寻个熟识的郎中瞧瞧,顺便…顺便也采买些日用之物。”
敖瀛放下手中的料单,看向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刘大人身体不适?哎呀,这可是大事!我这就让礼萨大匠派两个得力人手,再用最好的骆驼,护送大人去黑石堡!务必让郎中好生诊治,一切开销,记在咱们绿洲的账上!”
刘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连摆手:“不敢劳烦!不敢劳烦!一点小毛病,自己去就行,自己去就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敖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请假外出“散心”或“求医”的条子,陆续递到了陈君集那里。陈君集拿着那一叠条子,找到敖瀛,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瞧瞧,都憋着劲想出去放风呢。”陈君集把条子递给敖瀛,“这黑石堡的郎中,最近怕是要忙断腿了。”
敖瀛接过条子,扫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然而,更多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年纪稍长、有家室的,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天,那位负责文书工作的张录事,带着几位同僚,一起来找敖瀛。张录事显得颇为郑重,先是对绿洲的建设速度称赞了一番,又感慨了一番戍边不易。
最后,他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切入正题:“敖老板,此地的‘新风尚’,我等深感赞同,确乃教化之地,文明之所。只是…这瀚海孤寂,长夜漫漫,我等…咳…甚是挂念家中妻儿老小。不知…能否请示上都护府,也将家眷接来此地?一来全了天伦,二来…也能让我等更安心在此地为都护府效力,扎根边疆。”
他身后几个官员也连忙点头附和:“是极是极!接来家眷,方能真正安心!”
敖瀛闻言,脸上立刻绽开热情又欣慰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他上前一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几个干活的工匠也能听见:“各位大人能作此想,足见是真心实意要在此地扎根,与我绿洲百姓同甘共苦了!接!必须接!这是安定人心、稳固边防的大好事!何须请示都护府?此等体恤下属、凝聚人心的佳话,我等先行办理,届时上报,史大人必定也是乐见其成!”
他当场就对陈君集吩咐:“陈大人,立刻安排下去!统计各位大人的家眷人数、所在籍贯,组织可靠驼队,拨付充足盘缠,务必尽快将各位大人的亲眷平安接来!这可是我们绿洲当前第一等的要事!”
张录事等人没想到敖瀛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比他们还积极,一时都有些愣怔,随即纷纷露出感激的笑容,连连道谢。
等人走后,陈君集凑近敖瀛,压低声音:“真接?这可又是一大笔开销。”
敖瀛看着那些官员轻松了不少的背影,语气平和:“接。他们愿意把家眷接来,就是把软肋放在了这里,是真想安稳待下去的表示。这点开销,比他们整天琢磨着出去惹是生非,要划算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传出去,这就是咱们绿洲不仅能吸引流民,还能让都护府的官员都心甘情愿把家安在这里的铁证。这名声,值钱。”
另一边,王录事似乎想溜,陈君集却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两人凑在一块儿低声嘀咕。王录事的耳朵尖红得厉害,几乎要滴出血来,不住地扭头想避开陈君集凑过去的脑袋。陈君集则是一脸又好笑又无奈的表情,拍着王录事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催促。
拉扯了好一阵,王录事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或者说是被陈君集唠叨得受不了,猛地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旁边的人群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陈君集这才转过身,朝敖瀛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收不住的笑。
敖瀛等他走近,递过去一碗清水,随口问道:“王录事?刚找你嘀咕半天,什么事儿?是物资清点又遇上难题了?那孩子做事还算细致,就是脸皮薄了些。”
陈君集接过水碗,没喝,先是嘿嘿笑了两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那笑容变得贼兮兮的:“敖老板,您这回可猜错喽!不是公务上的事儿。”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见敖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才挤眉弄眼地继续说:“是这娃儿的终身大事!他呀,看上咱们绿洲的一个姑娘了!刚才是臊得不行,扭扭捏捏半天,非要找我这个‘老大哥’取取经,讨个主意,问问该怎么下手才好呢!”
他学着王录事刚才那副窘迫的样子,缩着脖子,声音捏得细细的:“‘陈大人……您经验丰富……晚辈……晚辈这该如何是好……’”学完自己先撑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敖瀛也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这是好事。说明咱们这儿,开始有点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