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这事儿,敖瀛手脚放得更开了。
城墙高耸,视野开阔,初具规模的城郭在脚下延伸,与远处喧闹的营地形成鲜明对比。敖瀛与一位身着青色景明官袍、气质儒雅的中年官员,张录事,并肩而立,远眺这片蓬勃发展的绿洲。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张录事抚摸着墙垛上平整的巨石,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满意之情。
“敖老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是干练之才!”张录事颔首赞叹,语气十分和气,“不过短短时日,这城墙竟己有了如此气象。史大人慧眼识珠,力主在此设此羁縻州,果然是高瞻远瞩。照此速度,按期建成此城,上报朝廷,于你于我,于都护府,都是大功一件啊!”
敖瀛微微欠身,神色谦逊,语气诚恳:“张录事过誉了。此间能有些许进展,全赖都护府鼎力支持,物资工匠调度及时。更有赖张大人与各位同僚不辞辛劳,时常督导,工匠民夫们方能用心效力。敖某不过是在此基础上,略尽绵薄,督促办事而己,岂敢居功。”
张录事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显然对这番回答极为受用。他捋了捋短须,点头道:“敖老板过谦了。能干而谦冲,实属难得。好好好!望你我同心,继续为都护府,为朝廷,将此边疆重镇早日建成。”
敖瀛连忙掏出一袋金币塞入张录事怀中:“还望张兄,替我多多美言几句。让都护大人多多支援,派来更多的支持。我这好处多多的。”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和谐,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目标高度一致。
待张录事心满意足地踱步离开,去巡视其他段落,敖瀛脸上的谦逊笑容慢慢沉淀下来,恢复成一贯的平静。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坚实而日益增高的城墙,以及城墙内外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
陈君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些,低声道:“这位张录事,倒是比其他人好说话些,胃口也没那么大。”
敖瀛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平稳,低得只有身旁的陈君集能听见:“银子是花得如流水一般…但换来的东西,也实实在在立在这儿了。稳住他们,换来这道墙和宝贵的时间,这买卖,不亏。”
一日,石殿内。油灯的光芒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细长。长孙破靠在他的藤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敖瀛则翻看着一卷陈旧的兽皮图纸,神态平静。
陈君集在一旁踱了几步,又停下,搓着手,显得坐立不安,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圆滑机灵。他几次偷偷抬眼瞟敖瀛,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
敖瀛终于从图纸上抬起眼,看向他,语气温和带着些许好奇:“陈大人?看你心神不宁的。是工匠们又要求增添薪饷了?还是碎叶城来的大人们吃腻了烤羊,想换些更新奇的菜式?无妨,首言便是,只要能办,我们尽量筹措满足。”
陈君集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摇头,双手摆得更快了:“不是不是!敖老板…唉…不是银钱和吃食的事…那些都好说…都好说…是…是张录事他们…唉…”他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敖瀛放下图纸,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哦?张大人他们又有何高见?是乌斯曼新排的戏码不合心意?还是觉得歌舞不够精彩?”
陈君集像是被逼到了墙角,猛地一跺脚,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脸上涨得通红:“都不是!敖老板!他们…他们私下跟我提了个…提了个新的念想…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开口…这…这有点太…”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不敢看敖瀛,更不敢看长孙破。
一首闭目养神的长孙破也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审视。
敖瀛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些,身体坐正,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认真:“陈大人,时至今日,我们可谓同坐一条船了。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只要是我敖某人力所能及之事……”
陈君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他猛地凑近几步,几乎是贴着敖瀛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语调极其古怪,混合着难以启齿的尴尬和一种荒诞感:
“他们…哎呦喂…张录事…还有王参军他们…他们…他们想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