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公羊洵戊时在思过壁等我。”陆洄不疑有他,“你还记得镜中天那只玉俑吗?”
“记得。”萧璁说,“那玉俑能幻化出活人外表,还能操纵法器——太素医宫的法器。”
公羊洵正是太素医宫弃徒,陆洄知道说到这他自己就该懂了,点了点头,让下人拿披风来。
萧璁低眉顺目,似乎在认真思忖其中关系,陆洄走的急,一边披衣服一边已经窜出了几步,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又停下了。
“夜深露重,为什么不让他来别院见你?”
陆洄一愣,没想到他会揪住这点,遂感觉有点做贼心虚——心虚什么呢?
他张口就来:“就公羊洵那个德行……”
最好别让家里这位走路都要喘三喘的病号看见脏东西。
萧璁神色晦暗了一下,捕捉到了陆洄眼里肆无忌惮的嫌弃,那是对颇熟识信任的人才会露出的神情。
“知道了。”他舔了舔牙尖,神色如常,“师父早点回来。”
*
传说元霞山上有一面“思过壁”,在峭壁上凿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清修洞窟,是前代修士面壁悟道之处。此山本来无特殊之处,皆因这段故事,千百年来被文人墨客捧成了风水宝地。
这“峭壁”不过十来丈高,壁上洞窟也只堪堪近百,至于悟道飞升的修士更是连影都见不着,偶尔有不要命的往洞里去找看见一两具白骨,基本也都是那上一波不要命的前辈。不管怎么样,慕名来“思过壁”给自己找罪受的修士总是络绎不绝,所幸修行不足的一般爬不上去,道行足够的八成都不信这个了,几十年来也没露馅,可能真有气运在。
陆洄趁夜急行,飞身踏上思过壁对面的小土包,眯眼查了一遍,接着抛出长剑,御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洞窟前。
洞口杂草丛生,草中埋着半只摔死的野兔,被鸟啄得只剩下一张皮。白花花的颅骨再往上三寸,有人立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子,歪七扭八地写着:
“此洞无宝,速走。”
这六个字角落里被人刻了一行小字:“弟子偏不信”,小字和大字上边紧挨着糊了个血手印,沾血刻着:
“道友们务必相信,此地真的无宝。”
下边跟着一串大大小小的拇指印,看来十分赞同。
陆洄挑起眉毛,接着熟视无睹地往洞口走去,提剑往门口一砍。
没动静。
他不紧不慢地又砍了三下,剑气轰轰地在石门上激起气浪,洞里终于有人怒吼道:“何人擅闯——”
轰!
“是我。”
“……”
不过片刻,洞门缓缓打开,迎上一张低眉顺眼的脸:“殿下。”
门内的确好大一个清修洞窟,别的洞里发现的白骨都老老实实对坐在石壁面前,断绝食粮冻饿而死,这一间却表面寒碜,走两步就豁然开朗、金碧辉煌,要什么有什么。
陆洄不紧不慢往里进:“你这寒舍越来越豪华了,嗯?”
公羊洵大半夜还摇着他那破扇子:“哪比得上殿下的景城王府。”
“少来。”陆洄似乎与他颇为熟稔,“茶呢?”
公羊洵恭敬道:“我远远一观,断定殿下近来肯定忧思少眠,茶提神,恐怕于伤病不利。”
陆洄“嗯”了一声,笑意幽深地瞟了他一眼。公羊洵终于有点装不下去了,恶声恶气问:“有事说事。”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告诉你——我发现公羊彬的踪迹了。”
听到这个名字,公羊洵眼睛一眯,两道目光像医刀一样割上陆洄的面孔。
陆洄和公羊洵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确实挺坏的。
乾平年间仙门盛世那光景,江湖上还经常办点“某山问剑”之类的比试会,青庭有段时间喜欢热闹,带一门年龄相仿的小豆丁去过几个医仙集会蹭吃蹭喝,陆洄就在那和公羊洵结了仇。
公羊洵的师父“素手药仙”也是当时风光无两的名医,却捡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玩意当徒弟。年龄接近的小孩之间总是互相较劲,遇到略大几岁的就愿意凑上去哥哥长姐姐短。公羊洵那时候看上了“温雅可亲”的齐罗姐姐,一碰上就和狗皮膏药似的粘个不停,一共没几天的大会,当中被姐姐揍了十回也没认清事实,还颠颠地跟在屁股后头傻乐。
几岁大的陆洄一边觉得这人非常猥琐,一边又觉得齐罗这种女人都能把他蒙蔽,看来脑子也不好使,总之十分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