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蒙缓缓闭上眼睛,语气无比真诚:“如此乱世,即便你们侥幸覆灭了那狗太监,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入朝为官。
救世之道在庙堂之外,不在庙堂之中。就算那狗太监死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依旧会噬人心魂,后面上来的人,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言尽于此,希望你们不要落得我这般下场。”
说完,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混着尘土,分不清是懊悔还是忏悔。他安静地躺着,等待死亡降临。
王晨见状,举起右手,随后松开。霜凝破风剑直径落下,“噗嗤”一声刺入李童蒙的心脏。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童蒙平静的话语,在六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比起声嘶力竭的求饶,这般话语更显震耳欲聋。
贪嗔痴念,名情权利,世俗的欲望就像一头野兽,会随着人的能力变强而不断膨胀,直到失控,坠入深渊。
又如饮海水,越喝越渴,永无满足。
雷羽望着李童蒙的尸体,无奈叹道:“这乱世之下,太多人身不由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
但不论如何,善恶终是自选,因果报应终究难逃。对他而言,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这么死太便宜他们了!就该五马分尸,吊在城墙之上警醒世人!”杜华攥紧拳头,仍难平怒火。
王胜叹了口气:“算了吧。真那样做,我们与他们又有何异?别想太多了,走!老师还在北城等我们。”
六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而另一边,四千多名缇骑厂卫仍在恐惧中苦苦等待,期盼着三位大人凯旋归来的身影。
天蒙蒙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寒雾在营地间弥漫,带着未散的血腥气。
“都等了一夜了。。。。。。大人怕是。。。。。。”一个年轻的缇骑缩着脖子,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兵狠狠瞪了一眼。
老兵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袍,眼底满是疲惫与惶恐:“闭嘴!大人神通广大,怎会有事?再等等。。。。。。”
话虽如此,他攥着刀柄的手却在微微发抖。营地里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比昨夜的厮杀更让人心里发毛。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来回踱步,脚下的石子被踢得咯咯响。
他猛地停下,对着周围稀稀拉拉的人群低吼:“都愣着干什么?
大人没回来,难不成我们就在这儿等死?东面的尸体还没收拾,真等敌人再杀回来?”
“队长,那。。。。。。我们怎么办啊?”有人怯生生地问,“三位大人都没消息,咱们这点人,出去也是送命啊。”
“送命?留在这儿就不是等死吗?”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个满脸风霜的汉子,他啐了口唾沫:
“老子受够了!天天提心吊胆,兄弟死了一堆,现在连个做主的都没有。
要我说,散了吧!回老家种地,哪怕饿肚子,也比在这儿不明不白地死强!”
“散了?”有人犹豫,“可咱们是骑,擅离职守是要抄家的。。。。。。”
“抄家?”汉子冷笑一声,眼眶通红,“昨天抬尸体的时候,你没看见老张他儿子的尸首吗?才十五岁!
咱们守着这狗屁规矩,谁又管过咱们的死活?那狗太监只知道杀人,三位大人眼里只有功劳,咱们就是些垫脚石!”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说得对!我娘还在乡下等着我呢,我不能死在这儿!”
“我媳妇刚生了娃,我得回去看看……………”
“跑吧!反正也没人管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