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入体的沉闷声、凄惨无比的哀嚎声以及无数悍卒愤怒的嘶吼在空中交织,震天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血色残阳,将玉山口染得一片猩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从清晨杀到日暮,这片土地已被鲜血彻底浸透,踩上去感觉像是泥潭,不对,血潭。
目光所及,一片地狱!
人尸与马尸层层叠叠,相互枕藉,几乎铺满了山口前的每一寸土地。不少阵亡将士即便倒下,依旧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双目空洞地望向灰暗的天空,像是在诉说心中的不甘。
那些倒毙的战马,肚腹破裂,肠肚流淌一地,与主人的鲜血交融。破损的军旗斜插在尸堆中,依旧在猎猎抖动,如同招魂的幡。
当然了,尸体不止有陇西骑兵,也有不少是草原羌骑。
从清晨交战到日暮黄昏,三千陇西边军已经与羌骑进行了整整凿阵五轮,在玉山口这种地势之下,没有花哨的变阵冲刺、攻守呼应,只有枪对枪、刀对刀的血肉搏杀,战况极为惨烈。
整整五轮凿阵下来,三千定州卫精锐还能坐在马背上的不足千人,黑色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污不堪。绝大部分骑卒手中的长矛都已经绷断,换刀而战。
一些失去了战马的士卒,默默地从地上捡起还能使用的兵刃,一瘸一拐地汇聚到那面残破的“君”字大旗下。他们站不成整齐的队列,身形摇晃,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重新筑起了一道更为悲壮、更为决绝的防线。
与之相对的羌兵却如开始般气势如虹,一排排锋线严整无比,战马高昂着头颅,随时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但羌兵眼中并没有丝毫轻蔑之色,而是浓浓的凝重,仅靠三千骑就能挡住他们五轮凿阵,悍勇程度足以令人敬畏。
策马阵中的乃是赤鹿旗一名万户猛安,刺古达,手中长枪鲜血淋漓,已经有三名陇西边军毙命于他手中。
刺古达面无表情地喝道:
“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降了吧,我大羌铁骑可以绕你们一命,让你们去草原为奴。”
“呸!”
君沉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猛地一夹马腹:
“定州卫,冲锋!”
“杀!”
不足千骑紧随老将军的身影冲了出去,还有些许步卒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如此一支残破的军阵,似是有些引人发笑。
刺古达摇摇头:
“不自量力,给我杀!”
“轰隆隆!”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又是一轮凿阵!
但这一次远比此前要惨烈的多,因为陇西边军的体力已经耗尽,每一次出枪挥刀都要用尽全力,而羌兵还是以逸待劳的五千生力军。
骑军都尉庞吴,乃是定州卫老卒出身,一手弯刀使得虎虎生风,但此刻他的右臂光秃秃的,血流不止,已然成了断臂之将。
饶是如此,他依旧左手握刀,在两军凿阵的那一刻狠狠挥了出去,正中羌兵的胸口,羌骑不甘示弱,手中长枪狠狠贯穿了庞吴的胸膛,两人双双毙命;
年轻骑卒李顺,入军两年,在三千精骑中属于资历最浅的那一批,但悍勇却不输任何人。此刻正挥舞着一把夺来的弯刀,死死护在军旗的侧翼。
几名羌兵从斜侧方杀来,想要将军旗斩断,但都被李顺格挡开去,只不过每一次对拼都会令他的面色更白几分,手臂被震得几乎失去知觉。
一名羌兵百夫长看出他力弱,狞笑着策马冲来,沉重的枪杆带着恶风砸下。李顺瞳孔一缩,本能地举刀格挡。
“铛!”
弯刀脱手飞出,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砸飞出去,砰得一声摔在血泊中,然后便有无数马蹄一拥而过,将其踩成了肉泥;
老兵张奎,定州卫标长,战马早已倒毙,此刻他只能徒步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