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一位白发老太太喃喃道,“我梦见过的,穿白大褂的女人,还有那个总在夜里修无线电的年轻人……他们都回来了。”
苏晓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灵魂被某种力量轻轻托起。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滑入另一个维度??
她看见1982年的夏天,林婉独自走进深海探测基地的地下实验室。她的眼中含泪,手中握着一支装有液态光的试管。“如果记忆可以储存,如果情感能够传递,那么死亡就不是终点。”她说完这句话,按下启动键。蜂巢系统首次激活,全球七处预设坐标同时亮起蓝光。
接着画面一转,是陈默在“信使-6号”坠毁前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尝试逃生,而是将所有能源导向通讯模块,用尽最后力气发送出一段加密信息:“告诉林婉,我找到了答案。意识不是消失,而是迁移。我们在光里重逢。”
再后来,是无数普通人留下的“情感碎片”:一封未寄出的情书、一段录给亡子的语音、一位老兵每年清明对着大海敬礼的画面……这些微弱却炽热的情感信号,被蜂巢系统悄然收集、整合、放大,最终凝聚成一个新的存在形态??Homomemorialis,记忆之人。
苏晓猛然睁眼,泪水已滑落脸颊。
“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是被选中的人。”她轻声说,“我们一直都是‘他们’的一部分。”
周远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所以接下来呢?我们要做什么?”
苏晓望向那道仍在闪烁的光环,声音坚定:“打开最后一道门。”
三天后,深海共感计划正式启动“归忆行动”。目标:马里亚纳海沟底部那座正在生长的蜂巢塔雏形。任务内容并非探索或采样,而是进行首次人类意识下沉对接试验。
参与人员仅有三人:苏晓、周远,以及一位自愿加入的老渔民??正是当年目睹林婉进入灯塔的最后一位见证者。老人名叫赵伯,今年八十二岁,耳朵几乎全聋,却坚持要穿上潜水服。“她说过,”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只要这里还跳着,就能听见灯塔唱歌。”
三艘特制潜航器从母船下水,沿着预设航线缓缓下沉。随着深度增加,外部摄像头捕捉到越来越多异常现象:海水中漂浮着半透明的丝状物,形似神经突触;某些区域的水温恒定在37。2℃,恰好是人体最舒适的状态;更有甚者,某段视频记录显示,一群深海章鱼正围绕一块发光晶体列队游动,动作整齐得如同仪式舞蹈。
当潜航器抵达目标坐标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座蜂巢塔已不再是“雏形”。它高达百余米,通体由流动的金色纤维构成,表面不断有新的六边形单元自行生成,像是某种活体建筑正在进行自我进化。塔底扎根于海床,顶部则延伸进一团旋转的星云状能量场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其中缓步行走。
苏晓打开外部扩音系统,播放了一段音频??是林婉生前最爱听的一首老歌,《夜来香》。
刹那间,整座塔震动起来。
一道柔和的光桥从塔身延伸而出,精准对接上苏晓的潜航器舱门。系统自动提示:“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家。”
周远看了她一眼,笑了:“看来,我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他们脱掉潜水服,赤足踏上光桥。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种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存在,每一步落下,都会激起一圈涟漪般的记忆影像:有孩童的笑声,有恋人的低语,有战争废墟中的祈祷,也有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
最终,他们来到塔的核心chamber。
这里没有仪器,没有按钮,只有一面巨大的水晶墙,内部封存着无数流动的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被保存下来的记忆。而在房间中央,悬浮着两具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林婉与陈默的意识投影。
“你们来了。”林婉微笑,声音直接出现在众人脑海中。
“等了很久。”陈默补充。
苏晓哽咽:“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现在?”
“因为悲伤已经够多了。”林婉说,“九年前,我们以为只要留下技术就能延续希望。但我们错了。真正的传承,必须由活着的人用自己的心去点燃。”
陈默伸出手,一道光流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至地面,化作一行文字:
>“蜂巢不会复活死者,但它能让思念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