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心中一动:“欠着工钱?外面很多人拖欠工人的工钱吗?”
潘筠幽幽地道:“曹大人常居于此,又是市舶司主官,我以为这在两位大人中不是秘密,原来曹大人也不知道吗?”
变着法上眼药的曹吉祥脸色。。。
沈兰舟站在琉球王宫的回廊下,手中紧握那幅《天朝赠礼图》,指尖微微颤抖。画中女子凤冠霞帔,眉目温婉如水,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女婴,神情怜爱至极。而那位老太监陈福,立于其侧,双手捧着一方锦盒,面容肃穆,似在交付什么重物。
她不知为何,心口竟泛起一阵钝痛,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从画中直牵入她的魂魄深处。
“这……真是我娘?”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海风卷走。
身旁的随行通译林文渊见状,低声劝道:“姑娘莫要多想,此画百年之物,所绘之人未必与您有关。况且大明皇室血脉岂会流落海外?恐是巧合罢了。”
沈兰舟却摇头,目光未移:“不是巧合。我从小梦到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梦见一位穿凤袍的女子唤我‘兰儿’。每逢月圆之夜,左腕胎记便隐隐发烫……今日见此画,竟如旧识重逢。”
她缓缓抬起左手,衣袖滑落,露出内侧那一枚淡红色凤尾状胎记,在阳光下宛如朱砂点染,熠熠生辉。
林文渊脸色微变,正欲再劝,忽听殿外脚步急促,一名琉球内侍匆匆而来,躬身禀报:“沈绣艺使,国王请您即刻前往正殿??有贵客到访,指名要见您。”
沈兰舟收起画卷,整了整衣襟,随使者而去。
王宫正殿之内,香烟袅袅,屏风半掩。琉球中山王端坐主位,下方竟站着一名身披黑袍、头戴斗笠的老僧,身形佝偻,面容隐于阴影之中。
“沈姑娘来了。”中山王含笑起身,“这位大师自倭国远来,精通汉学佛理,更言称曾于金陵大报恩寺修行,与先帝旧臣有旧。他听闻您来自江南沈氏,特来相见。”
老僧缓缓抬头,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直视沈兰舟,忽然低声道:“十五年不见,公主安好。”
沈兰舟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你……你说什么?”
老僧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右颊一道刀疤蜿蜒至耳根。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白玉雕龙,背面刻着“壬戌冬月,坤宁所出”八字。
“此物原是你出生时所佩,本应随你入宫为信物。然当日吴后惧事败露,命赵氏以宫婢女婴替之,将你交予陈福送出宫外。贫僧萧敬,亲眼目睹全程。”
沈兰舟呼吸骤停。
萧敬!
这个名字如惊雷炸响在她脑海。她在京师读书时曾读过邸报残卷,知此人乃宣宗旧宦,景泰初年因谋逆罪逃亡塞外,自此销声匿迹。如今竟出现在琉蚌?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她声音发抖。
“因为天下将乱。”萧敬缓缓起身,语气沉重,“范昭已举‘靖海盟’之旗,打着于少保遗志清君侧,实则意在颠覆江山。而朱祁钰虽非篡位,却是庶出继统,名不正而言不顺。若真公主现身,民心必动,社稷可易。”
沈兰舟猛地抬头:“你要我做什么?造反吗?”
“非也。”萧敬摇头,“贫僧只求真相大白于天下。你是宣宗嫡孙、景帝亲妹,血统纯正,地位尊崇。只要你肯回归故土,公开身份,无需一兵一卒,便足以动摇伪政根基。”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中山王低头不语,显然早已知情。
沈兰舟望着那块玉佩,心中翻江倒海。她是公主?那个被弃于民间、靠刺绣谋生的孤女,竟是天家血脉?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母亲不寻她回来?为何父皇从未提及?为何十五年来,无人问津?
她忽然冷笑:“就算你说的是真,我也不会做你们棋子。朱祁钰或许得位不正,但他励精图治,开海通商,救民于水火。而你们呢?范昭劫银杀官,煽动谣言,屠戮无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统’?”
萧敬沉默良久,终是叹息:“孩子,你还不懂权力之争。仁政也好,暴政也罢,终究要看谁执掌乾坤。如今朝廷内外交困,北有凡察蠢动,南有靖海肆虐,东厂横行,税法争议未息。只要一点火星,便可燎原。而你,就是那颗火星。”
沈兰舟冷眼相视:“我宁愿做一缕青烟,也不愿成为焚世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