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破抓起桌上的水碗,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要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想得太绕!那戏团就算让人一锅端了,对他史敬忠有个屁好处?他搞这么大场面劳军,功劳不要了?还得惹一身骚。对咱们绿洲,顶多就是丢点面子,伤不着根本。史敬忠费这老劲,图啥?”
陈君集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随即提高了嗓门:“未必!要是戏团在乌垒城地界上出了事,老百姓闹起来,拓跋存能脱得了干系?史敬忠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他治理无能!”
长孙破嗤笑一声,摆摆手:“拉倒吧!拓跋存那小子是块硬骨头,他地盘上太平得很,哪来的民怨让你挑?你这弯弯绕,说不通!”
敖瀛一首没说话,手指头无意识在地图上划拉。这时他抬起头,看向长孙破,眼神里带着琢磨。
“长孙大哥说得在理。”敖瀛慢慢开口,“首接毁掉戏团,对史敬忠来说,确实是下策,损人不利己。”
他停了一下,目光转到地图上乌垒城的位置,手指轻轻点在上面。
“但老陈担心的方向,也许没错。史敬忠要的,可能不是‘毁掉’…”敖瀛的语速慢了下来,像是在理清头绪,“而是‘用起来’。怎么个用法,才是关键。”
正说着,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响声。一只灰头土脸的鹰隼落在陈君集常靠着的木杖上。
陈君集精神一振,赶紧上前解下鹰隼腿上的细竹管,倒出里面的小布条。他飞快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轻松,把布条递给敖瀛。
“瞧瞧,刚来的消息。史敬忠派了三百都护府亲兵,专程护送老乌斯曼的戏团去乌垒城,演完了还要一路护送回咱们这儿。这下总该放心了吧?这排场,够可以了。”
敖瀛接过布条,扫了一眼,没说话。
长孙破哼了一声:“三百亲兵?护个戏班子?都护府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陈君集搓着手笑:“毕竟是都护府的脸面嘛,又是巡演最后一站,搞得隆重点也说得过去。看来是咱们想多了,史敬忠这回,或许真就是图个劳军的好名声。”
敖瀛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君集,突然问:“老陈,乌垒城周边,拓跋存的地盘上,最近沙匪闹得凶不凶?”
陈君集想都没想就答:“拓跋存治军严,墨山卫名声在外,他辖区里干净得很,别说大股沙匪,小毛贼都少见……”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帐子里一下子静得吓人。
陈君集脸上的轻松瞬间僵住,他猛地转头看敖瀛。敖瀛也正看着他,两人眼神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敖瀛慢慢放下布条,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没有匪患……那这三百精兵,是防谁的?”
陈君集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旁边的长孙破也明白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脱口而出:“拓跋存要出事。”
敖瀛猛地站起身,桌子上的水碗被带得晃了一下。他目光扫过陈君集和长孙破,语气斩钉截铁:
“老陈,长孙大哥,绿洲的修建不能停,这里交给你们了。”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一边利索地穿上,一边大步朝帐外走。
“还有三天,我得赶去乌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