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嫁要全部吞下,好不好?”
当清贵出尘的女剑仙再一次张开小口时,那里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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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瀑峰顶,晨岚未散。
千尺飞练自九天垂落,碎玉溅珠,声如龙吟,将整座山峰温柔地拢在一袭素纱之中。
青翠欲滴的修竹掩映着白墙黛瓦的学舍,檐角风铃轻响,应和着远处瀑布的轰鸣,倒显出几分世外仙山的静谧。
陆嫁嫁推开门扉。她今日未着宗主繁复的装束,只一身青白相间的素雅剑裳,广袖流云,更衬得身姿如雪峰孤松。
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拂过光洁的额角与修长的颈项,少了平日的凛然威仪,倒似画中走出的姑射仙子,清丽得令人屏息。
屋内,宁长久斜倚在竹榻上,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追随着那道忙碌的倩影:“嫁嫁师父今日气色极佳,霞飞双颊,眸含秋水……莫不是昨夜徒儿‘勤勉补课’,滋润得好?”
陆嫁嫁正俯身整理案几上的玉简,闻言动作一顿,并未回头,只从鼻间轻轻哼出一声。
这孽徒的混账话,她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初时羞恼,如今已经不以为意。
她直起身,腰背挺直如剑,青锋般的目光扫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时辰不早,莫要惫懒,速去上早课。”
宁长久非但不起身,反而凑近了些,伸手想去揽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昨夜不是已将过往‘欠债’连本带利,一并‘清偿’了么?师父大人慈悲,便饶了徒儿这一遭?”
指尖尚未触及衣袂,便被一只冰凉如玉的手“啪”地一声拍开。
陆嫁嫁横他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那些是旧账。本学期《剑气通微引论》与《周天星斗剑阵初解》乃新开课程,一应考校,皆需从头计起。”
宁长久顿时垮了脸,哀叹一声,索性耍起无赖:“既如此,还请嫁嫁师父、陆仙子、宗主大人,大发慈悲,给徒儿开个后门,直接算我学业修满、准予毕业可好?省得我在此蹉跎,也省得师父日日操心。”
陆嫁嫁眉峰微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仿佛在讨论宗门千年大计:“规矩便是规矩。谕剑天宗立世千载,岂能因一人而废?莫要胡言,速去!”
“是是是,弟子遵命……”宁长久拖着长音,认命般起身,慢吞吞换上那身象征着普通弟子的素白剑衫,接过陆嫁嫁递来的玉质课表,一步三晃地踱了出去。
……
学舍之内,檀香袅袅。
讲经台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正口若悬河,剖析着剑气运行的微末关窍。
字字珠玑,深入浅出,引得堂下新晋弟子们个个屏息凝神,如痴如醉。
唯有角落里的宁长久,听得昏昏欲睡。
那些在长老口中玄奥精深的“气感交融”、“意随剑走”之理,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裨益。
他百无聊赖地以指节轻叩桌面,目光飘向窗外流泻的飞瀑与浮云,思绪早已不知神游至哪朵云上。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畔,饱含着对漫长时光的厌倦与生无可恋。
宁长久索性将头埋进臂弯,任由那长老的声音化作催眠的梵唱,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暖洋。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宁长久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额角还压着几道浅浅的红痕,睡眼惺忪地望向身边:“……下课了?”
没有回答。
他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同门憨厚的脸,而是一张绝美得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
那人也穿着一身与他别无二致的素白剑衫,宽大的衣袍掩不住骨子里的尊贵气度。
她单手托着香腮,正侧着头,饶有兴味地将他上下打量。
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啧啧啧,”清泠泠的嗓音响起,字字如珠落玉盘,敲在宁长久骤然清醒的心弦上,“宁公子这德行……要是在我赵国国子监的课堂上,此刻怕是已被金吾卫丢出去了。陆姐姐倒是好性子,竟能容你这般惫懒。”
这声音,这语气,天下独一份的雍容与傲娇。
宁长久浑身一个激灵,最后一点睡意烟消云散,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体,脱口而出:“襄儿?!”
眼前之人,正是赵襄儿。
此刻,这位本来深居赵国皇城的女帝陛下,却如同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天宗弟子,素衣木簪,混迹于这谕剑天宗的早课学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