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端至诚君子,一年来从未有半分越礼之举。王三两更不愿拖累对方,以免他日后出仕,被同僚嘲笑。
春霜艳知道王三两的心意,但她们这些姑娘花期就这么几年,错过了张公子,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遇到像他这样好的人了。春霜艳吃过苦,自然不愿看到三两步自己的后尘,尤其三两这般才貌,流落青楼实在可惜。
春霜艳略一思忖,苦口婆心道:“我阅人无数,张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切莫错过。有什么顾虑,和他说清楚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你一厢情愿地为他好,又怎知他想不想要你这番情谊呢?你二人两情相悦,把话说开了,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王三两冰雪聪慧,听了春霜艳的话,知道她是真心实意替自己着想。她感动地点点头,两滴热泪落下,哽咽道:“姐姐的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
春霜艳轻轻舒了口气,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道:“你擦点粉,我去把张公子请上来。”
春霜艳不是那种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的人。她希望描香阁里的姐妹都能脱离苦海,不要像她一样,在描香阁里蹉跎至今。
张端见到王三两,脸上满是喜色,笑道:“王姑娘,你总算肯见我了。”
王三两替张端倒了杯水,叹息道:“奴并非良家女子,不值得张公子这般痴情。”
张端见王三两自轻,急得脸色绯红,结结巴巴道:“你不是自愿的,我知道你有苦处。”
王三两听到张端如此体贴,心中大为感动,鼻头一酸,含悲忍泪道:“你不知道。”说着说着,两行珠泪滚落腮边。
张端看三两哭得伤心,不由手足无措。他又不敢上前安抚,生怕轻薄了对方,只能焦急道:“你说了,我就知道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俩一起解决。”
王三两用帕子沾沾眼角,哭道:“我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我不得已自卖自身,给一个行商做续弦,才有钱安葬父母。”
虽然王三两之前已经告诉张端她的身世,但张端不知为何她又突然提起,于是耐心倾听。
王三两脸色突然有些惨白,继续道:“后来,后来那商人……”
王三两想起往事,只觉心如刀绞。她情绪激动,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三两的人物原型来源于陈三两。陈三两卖艺不卖身,所做诗文每篇售银三两,故被鸨母改名陈三两。
====================
#第五卷:聚散二字总成空
====================
第56章芙蓉楼
=======================
宛平县的训导姓陈,原籍陕西平凉县,在这一任上已经干了六年。去年底升了半级,调任安徽定远县做教谕。
宛平县的职位空了两三个月,吏部从东阳调来一位名叫王昀昆的主簿,接替陈训导。
端午节过后,周讷收到了吏部送来的文书,得知新任训导即将上任,心里不禁开始忐忑,生怕又给自己弄来尊大佛,整天提心吊胆的。
王昀昆到达宛平的当天,裘智刚结束病假。县丞衙中无事,裘智想着大家同县为官,便去了县衙和新同事见面。
裘智见王昀昆约莫二十七八,身材清瘦,长得剑眉星目,一脸书卷气,但眉宇间略有几分轻浮之色,举止颇为老成。
周讷也在暗中打量王昀昆,见他衣着朴素,身边跟着的家丁粗粗笨笨,带的行李十分简单,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他这小庙可装不下那么多尊大佛,有裘智一个就够了。
王昀昆是江苏东海县人,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父母早亡,靠着族人的资助一路苦读,二十出头考上了举人。
可惜后来出了些变故,族人不再供他读书。王昀昆身无长物,无奈之下递了名帖到吏部,谋了个差事,去浙江东阳县做了主簿。
卫朝禁止官员在任期内与治下女子结婚,王昀昆便托媒人说和,与老家孙地主的女儿成了婚。
老丈人家里小有资产,王昀昆两次大考都是上等。孙地主替女婿出了些银两,让他活动一二。王昀昆升了半级,被调来宛平做训导。
中午,周讷在东花厅设宴,为王昀昆接风。周讷坐在主位上,今日是为王昀昆洗尘,众人谦让一番,让他坐在周讷左侧,裘智则坐在了周讷右侧。
众人坐定后,婢女上前倒酒。
裘智用手遮住酒杯,笑着告罪:“我身体不好,还在喝药,不能饮酒,赎罪赎罪。”
裘智本身也不喜欢饮酒,如今宛平县大小官员都知道他刚休了三个月的病假,正好有借口躲过喝酒。
周讷听后,立刻吩咐婢女:“去给裘大人换温水来。”
茶有解药的功效,周讷担心裘智连茶都不能喝,索性一步到位,给他白水。
裘智笑了笑,先谢过周讷,又对王昀昆拱手道:“我今日只能以水代酒了,还请王大人见谅。”
王昀昆之前一直在南边做官,京中没有熟悉的人,不曾听过裘智受赏的事。今日见了同僚之间的相处,只觉和自己在东阳时做官时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