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履行他们的义务,大人。”
“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爵士。”
特里露出无奈的苦笑,把酒杯放到唇边轻轻缀饮了一口。
“他们也许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房子哪怕一里地,按照和平年代的日子,会拿着锄头在自己的田里犁一辈子地,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但直到有一天,领主的召唤来了。于是他们穿着破烂的鞋子和衣服,带着镰刀,开锋的锄头,在华美的旗帜下出发。兄弟,父子,朋友共同踏上征程,因为他们都听过歌谣和故事还有我们精心编织,充满正当性的理由,他们出发时心情迫切,充满愤恨还梦想见证奇景,赢取财富荣耀还有美人,战争仿佛是场伟大的冒险,大多数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妙旅程。”
“可一旦尝到战争的滋味,他们的美梦就醒了,好吧,也许不是很多人,但持续三百年的战争应该够大多数醒了…………”
“不包括我们,二少爷,我们的忠诚不可…………”
“你没听见我用的‘他们’这个词吗?马丁爵士,诚然我和我的家族都非常感谢您和您先祖的忠实付出,当然如此,只是现在我们所讨论的问题不是那位修士为何选择来到这儿吗?”
特里微笑着耸了耸肩膀,只是这个微笑让车厢里的莫文都有些不寒而栗。
“不,只是我个人感觉少爷说的…………”
“不怎么好听?放轻松,爵士,我不是在揶揄伟大的骑士精神和我祖先的事,更没有贬低我们几乎为之倾尽所有的海盗战争,而且我也清楚地记得我的曾祖父和祖父都为此牺牲。”
“那是延续了两百多年的战争,爵士,直到现在它也在以某种形式延续,一年又一年,直到数不清参加过多少次战斗,但即使坚持了一百次战斗并且存活下来的人,也有可能在第一百零一次战斗时崩溃,弟弟看着哥哥死去,父亲失去儿子,朋友的肚皮被刀剑划开,他还试图塞住自己的肠子…………”
空气传来一阵有些肃静的沉默,唯有车轮和马蹄碾碎冰块的声响。
“两百多年的时间有多少人出生在那个年代,又有多少人死时也不曾感受过如今和平的光阴,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警惕,了无安全感,与自己村里的人打交道也得时时刻刻摸着藏在背后的匕首,而在最为激烈的那二十年战争里大部分一生都在前往战场的路上,然后因为恐惧在某个同样不知名,充满恐惧的陌生女人那儿留下自己的野种,后者没过几年也将步上同样的道路。”
“…………”
“二十年足够形成整整一代人了,爵士,你好奇那个年代的北境老百姓是什么样子吗?”
特里又笑了笑,百无聊赖地撑着自己的半张脸。
“我没从渔歌日志那儿得到过具体的描述,其他地方也没有资料,只有些零零散散的土地调查数据和各郡的人员流动情况,但奇怪的是我不觉得可惜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但我还是知道在那时候像他这样的赤脚修士在北境却是最多的时候。”
“他们不顾匪徒兵患,就凭着一双厚实的黑脚板和某些信念在北境荒漠冰原上踏过无数小溪,雪山,沼泽,为下一个村子带来上一个村子的消息,也许有前线的士兵会托他们给自己的村里的家人捎个口信,还有的有些善良的富贵人家,有点良心的商人,或是他们许下誓言前曾拥有的财产,或在较为温暖的南边提前丰收,信仰基督,欲行善工的庄园主会托他们带着粮食补给去走那些连佣兵也不愿涉足的险境和战场,给挨饿饱受战火蹂躏的村民带来救济,也许他会声称这是来自上帝的赐予,但谁又能说不是呢?能安全穿过冰原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老百姓会围在他身边祈祷,而他会举起宽大满是老茧的手点过他们的额头,宣布免除他们的罪孽,那些或是为了保暖去战场扒窃士兵尸体,或是去偷扒贵族林场里榆树皮之类的罪孽,那时候我想没有人会问他们为什么来到北境,有的只是庆幸。”
“可现在没人需要他们,有保民官负责北郡村落的粮食供给和价格,而且我们答应了南方穿袍子的人给他们建了石头做的教堂,可他们还依旧这样我行我素,实在败坏男爵大人和伯爵大人的颜面,而且前不久呼啸湾还出了那样子的事,少爷,请你恕罪,我依旧不能理解他们。”
“而且现在北郡的每个人都感谢崇敬着巴伦伯爵,没有多少人再记得他。”
“当然,爵士,我们住在城堡庄园,他从未踏足过,他更不是北境人,我们统治北郡长达千年,无人能质巴伦家族的法理,而他才待了四十年。”
特里微笑道,接着话锋一转。
“但是爵士。”
“四十年他就已经走过比我们领地还远的北方了。”
“而我们待在塔里的长老祭祀却从未走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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