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在小翠身后的顾清弦,此时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越而沉稳:“回禀神官,在下仔细勘察过地道入口处残留的痕迹与灵气波动,推测是羽见仙官是燃烧了本源,在无数禁制中,强行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拼得一线生机,脱困而出。”
云舒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建造并启用此地道之人,可有线索?擒住了吗?”
小翠脸上立刻显出几分赧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
“罢了。”云舒叹了口气,“小翠,你即刻带路,我去那地道亲眼一观。”他又转向逢渊,语气肃然,“逢渊,你留守此地,务必护好羽见,不许任何外人靠近厢房半步。若有任何异动,立刻以心念传讯于我。”
逢渊深知责任重大,重重颔首:“弟子明白!”
在小翠的引领下,很快便来到了那处位于悬崖中段的隐秘入口。若非云舒之前以真火融化了周边大片的积雪,这处被巧妙伪装起来的洞口,恐怕至今仍无人发觉。洞内幽深黑暗,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云舒方才为羽见祛除魔气,消耗甚巨,此刻灵台传来的阵阵空虚感愈发明显,他便示意小翠在前方引路照明。
小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终究没多问,指尖一弹,一团柔和却明亮的光晕自他掌心升起,驱散了前方的黑暗。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地道之中。
光影摇曳,小翠掌中的光晕不算太强,仅能照亮脚下和前方一小段路径,两侧岩壁上的禁制符文在光影明灭间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古老而诡谲的气息。在这朦胧的光线下,小翠的侧脸轮廓似乎也显得有些陌生,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
云舒一边分神留意着两侧岩壁上那些复杂而阴损的禁制,试图从中找出布阵者的蛛丝马迹,一边在心中飞速盘算。
“云舒。”走在前面的小翠,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云舒随之驻足,从沉思中回过神,抬眼望向对方。
小翠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欲言又止的犹豫。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话到了嘴边,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几次三番,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
整个山体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上方,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簌簌落下,烟尘弥漫。云舒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身旁小翠的手臂,周身灵光一闪,施展瞬移之术,下一刻,两人已置身于地道之外的半空之中。
悬停于云端,俯瞰下方,云舒的瞳孔猛地一缩。并非只是他们所在的山体在震动,目光所及之处,整座古老的陕肆城,竟正在以一种缓慢而无可挽回的态势,向下沉陷,屋舍倾颓,地裂山崩,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而在不远处的天边,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艘仙舟,依旧静静悬浮于几缕缥缈的云絮之间。今日天光晴好,流云舒卷,映衬得那仙舟愈发显得安宁祥和,与下方正在发生的剧变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但这平静,注定只是假象。
“神官!”顾清弦他脸色发白,冲出仙舟,正欲冲向下方寻找云舒,抬头却见他们已在空中,急忙喊道,“逢渊他突然……”
云舒心头猛地一沉,甚至来不及听顾清弦把话说完,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瞬息间掠入仙舟之内。
厢房外的厅中,逢渊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心口位置。他的脸色不再是正常的血色,而是一种骇人的青黑,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鬓发,那情状,竟与凡间药馆里那些生机已绝、只余最后痛苦的将死之人一般无二!
“逢渊!”云舒抢步上前,俯身将他半扶起来,迅疾如风地搭上他的腕脉。
灵力探入,云舒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在逢渊原本通畅的经脉之中,此刻正有一缕极其古怪的青色灵气在疯狂窜动!这缕灵气灵动、刁钻、正横冲直撞地在他主要经脉中逆行乱闯,所过之处,扭曲剧痛。
云舒顾不得自身灵力已近乎枯竭,更顾不得强行运功可能带来的反噬,当即再次催动那缕锐金之气,渡入逢渊体内,试图驱散那道作乱的青色灵气。
“呃啊……”逢渊在剧痛中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身体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微微痉挛。
云舒紧咬牙关,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操控那缕锐金之气上。然而,那道青色灵气竟像是拥有自身的灵智一般,狡诈无比。它时而分化成数股细流,避开锐金之气的围堵;时而聚合一处,以蛮横的姿态强行冲撞。云舒的锐金之气虽锋锐无匹,一时竟也难以将其彻底制服,只能勉力周旋。
豆大的汗珠从云舒额角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滚下。他全部的意念都系于那道在逢渊经脉中追逐的锐金之气上,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远去。
“神官!”小翠和顾清弦此时也赶回了仙舟,见到厅内情形,俱是惊呼出声。
云舒对他们的到来恍若未闻,在他的全力施为下,那道青色灵气的活动范围被逐渐压缩,虽然依旧无法将其逼出或化解,但至少暂时阻遏了它直冲灵台的势头。逢渊脸上那骇人的青黑之色,也似乎随之淡去了少许,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呼吸虽仍微弱,却不再那般痛苦急促。
云舒心头稍松,正欲一鼓作气,尝试将这诡异的灵气暂时封印于某处次要经脉,再做图谋。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懈的这一刹那——
逢渊的脸颊上,一道清晰的、泛着幽幽青光青龙图腾,在他额间闪现。
云舒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向刚刚走进来的小翠二人。